單行本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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序設若有人鍊了數十年的楊家太極拳,而連一點勁也沒有,還是全然不曉得甚麼是太極勁,却敢批評:太極拳沒用!張三丰祖師與楊露禪宗師的功夫,都僅是虛傳罷了!則這個人,會被眞的鍊成楊家太極拳之人,甚至自己沒鍊,但却曾親眼見過鍊到家之人露了幾手太極勁的人,把他看成甚麼樣之人呢?又,設若有人,平生都沒鍊過太極拳,也沒看過眞鍊到家之人露了太極勁,而就敢批評:太極拳是吳家的好,陳家、楊家等的,都不行,則這個人,又會被前例中之兩者,把他看成甚麼樣之人?
其實,旣然拳如此,則辭、詩、詞、散曲,又怎麼會不是如此呢?人,各有所好,不錯!然而,倘其所好,悖逆了天理、道德、國法,則仍可動用「人各有所好」之句,來免其罪行嗎?這,除非他是一個已發了瘋之人,否則,肇祺相信:沒有人會以爲仍可動用這句話的!那麼,於天理、道德、國法範疇裏,旣然有其不可動用「人各有所好」這句話的場合存在,則於形成一個國家的道統之一員其範疇中,是否亦具不可動用這句話之場合,方爲正確?是的,此乃天經地義!因爲,如果那是生意場上的外行人說內行話,則尚可把它當做兒戲而一笑置之,然而,設使那是事關一個國家的道統,則該國家的命脈,便會斷送在其胡亂所好之中啦!這,肇祺以爲:非同小可!
基於這個大原則,肇祺把十年來所作的五音之歌中,其歌詞爲先人大作者,精選出了六十支,而把它集成一部,來公諸於世。這六十支歌,乃是譜了先人之流芳大作七十三首而成的。而這七十三首,乃依時間之先後,則自戰國的屈原,到明朝的戚繼光,共十七位先人,其堪稱最上乘之作品。好的作品,必出自好人,此乃由「道德文章」這四個字,即可明白。然而,這並不意味着:好人的作品,便都是好的;好人,當然,也有其不是很好的作品。因爲,藝也好,道也好,並不是像研究自然科學般地,先人研究到那裏,後人便可從那裏開始,接下去研究的東西。這,例如:父親雖鍊就了一身好太極拳功夫,兒子却也無法從其父親的巔峯功夫開始,接下去鍊一般,藝與道,總需要自己本身從頭鍊起。這,當然,也就有其功夫還不大好的時候啦!作辭、詩、詞、散曲,又怎能例外呢?只是,修文,以心力爲重,不像鍊武,須並重心身,所以,其被在修時間之長短之約束,便得以較少罷了。換句話說,修文,則尚有爭取到童心未泯之便,而贏得天賦之力,來成其作品的可能,此乃比鍊武佔便宜之處。這一點,由王維十六歲作的「九月九日憶山東兄弟」,及白居易十五歲作的「江南送北客因憑寄徐州兄弟書」,便可看出來。而這種現象,在作辭、詩、詞、散曲時,很容易產生,此乃由於辭、詩、詞、散曲,皆爲一個人其眞我所流露者的緣故。於是,一般所說的「筆下有風霜」固然重要,但,赤子之心容易流露眞我這一點,也是不可忽視的。
作者,是好人;作品是其上乘傑作;而其上乘傑作的具體內容,乃除了其文學價值而外,且又是百分之百,受其守護、指導靈善導而成者,即不攙雜絲毫魔味者,這樣,纔夠格稱得上有用、有益於人人。人,絕對不可爲了出自己的名、獲自己的利、弄自己的權、擴自己的勢,而胡亂地把自己的作品公諸於世,如此,則有時,便會落得等是在造孽的後果來!所以,肇祺,纔只把先人的這七十三首,特別推薦給世人。因爲,肇祺覺得:連自己個人都不該做上述之事,則豈可因肇祺的作爲,而使先人蒙造此孽之冤?所以,要推薦給世人的,應該就是:唯使先人得以益增其功德的始可,方纔正確!身爲後人之肇祺,受了先人之恩已夠多,方得以有力欣賞其大作了,焉可反而去恩將仇報?肇祺的這種人生觀,或許會有人笑愚罷?但,肇祺總覺得:愚,又有甚麼關係呢?愚而含笑死,總比聰明過度,而死後「取萬古之淒涼」,划算得太多啊!
並且,這七十三首,肇祺又只選譜曲成歌後,必顯得出作者其人風韻之大作而已,而不能顯得出其人風韻的,則即使是其上乘大作,亦把它割愛了,這一點,敬請有緣鑒諒。肇祺所以這麼做,只一個原因:希望後人,更能嚼賞到諸先人其屬於他個人的醍醐味。這樣,後人纔會認眞而虔誠地去熱愛某位先人之大作,不然,則其喜歡、喜愛,便總離不開人云亦云的範疇啦!
張泌的「雜詩」,劉庸倚的「水仙子重陽三闋」,流傳到現在,都變成「無名氏」的作品了。但願由於肇祺的已把它「物歸原主」,而不至於再被後人,又把它逐出去流亡於「無名氏」之中!
屈原的離騷,乃中國這段文明的初期代表作;它,且是楚辭的精華。然而,由於距當今已遠,以至於其用字、用詞,對今人來說,總覺得有點兒陌生,尤其是其讀音。其實,中國字的讀音其難於相同,並不是僅由於古今之時間差異,纔會產生出相異之事實而已,且即使是在同時代、同時間,倘以兩種方言,譬如廣東語音與閩南語音念同一首詩,相信也會具許多字,其兩種語言的發音,會有相異之事實產生的。所以,後人倘不明白屈原本身當時讀離騷之發音如何,且又不知詩經中諸詩之作者,對其被後人集於稱做「詩經」這本書中的作品其讀音,而就說:「因爲,在詩經中是這麼讀,所以,離騷中的那個字,也要這麼讀!」,這,眞是太荒謬啦!後人怎麼會曉得,春秋戰國的時候,也具我們現在在說的「普通話」或「國語」呢?像上述的說法,倘不先假設春秋戰國時,具當今的「普通話」、「國語」這全國性的通用字音,則怎麼不會想到方言發音這件事?到現在,作古詩,還是有很多人,在用方言發音,來做其用韻與平仄之標準的呀!
離騷,乃是楚辭的佼佼者,後人學作楚辭也好,研究楚辭也好,應以離騷爲榜樣、爲依據,纔正確,此乃肇祺的淺見。然而,事實又是如何呢?眞是呌人拍案驚絕!因爲,當今之人,竟然有說出下面之話的:「離騷的某某字,應該讀甚麼音,其韻纔對!」。試想:旣不曉得楚辭是否一定要嚴厲地押韻,且自己本身所以認識楚辭,又是從離騷起,在這種實況下,却反而敢批評楚辭頂尖作者的屈原,其頂尖作品的離騷說,這裏應該怎麼樣,那裏應該怎麼樣!彷彿他就是給屈原啟蒙楚辭的導師,這,究竟是甚麼科學態度?人,眞的該這麼對先人嗎?肇祺的膽子,也算大的啦!然而,面對着如此態度,却也會起戰慄的呀!尚且,更使人不知何去何從而定然會起迷惑的是:其指該怎麼讀的字,竟然只是離騷中佔極少部分的字而已!這,怎麼合乎邏輯呢?要嘛,全部照戰國時的念法,否則,就都依當今國語音去念,豈非如此,方合乎邏輯?不然,實在太恣意啦!文學也是一種科學呀!也要合乎邏輯纔對的呀!
使人迷惑,使人覺得矛盾,這,絕對不是對先人之愛,這,更不是對後人之愛!因此,有關先人大作之著作,須做到:使後人更容易懂,而不起疑、不覺得矛盾,讓先人之大作,變成更平易地來近後人,此乃發揚先人大作之人,所必須負起的職責!基於這一點,肇祺,便大膽地把離騷中的古省寫字、古通用字,都更改爲古正寫字、今專用字了。至於人名、地名等固有名詞其讀音,因尊重當今字典之編者尊意,且不願使讀離騷之後人,因翻字典而生疑,所以,字典中特別提到,於離騷是怎麼讀的,則肇祺便也就取該讀音了。而肇祺所據之離騷,乃沒給漢朝而來之人,所更改、誤植的原本離騷。肇祺這麼做了,即使屈公在天之靈有所責怪,却也無所懼,因爲,肇祺只是但願國人得以更加容易親近離騷罷了!
本書的六十支歌中,以李白的詩、詞譜成的有十六支,以李煜的詞、詩譜成的有十五支,只這二位先人的大作,就佔了過半數之多。這,並沒有特別理由,只是他們兩位的大作,確實上乘的較多,如此而已。
能生爲中國人,肇祺覺得很幸福!於今,且又能把這段文明的先人之辭、詩、詞、散曲,其流芳到今的大作,譜曲成歌,而使其更流芳下去,這,肇祺,深感榮幸!這又眞的是:名符其實的「歌頌流芳古到今」啦!
公元一九八八年
八月十日十七時四十七分
蔡肇祺 -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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